党员干部的窑院里都大闹天空似的翻腾的那么厉害,他们要是上了崖口还不把这一家地主的皮扒了筋抽了,还不把他们的窑门放一把火烧了。耀先月儿在崖口上筛糠一样心惊肉跳,连逃躲的胆量和勇气都没有,早就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了,他们能往那里躲逃。灾祸富贵天生就是命里的,躲到天边地角灾难祸害该是你的还是你的。耀先月儿像是被圈在窑圈里等着被宰杀的羊羔连咩咩的哀叫都没有了,只是圆睁着恐怖和凄惨的眼睛等待着灾难的降临。然而这一天却是神仙打了盹,他们等来的不是灾难,不是天塌地陷的毁灭,而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奇迹。天呀,红卫兵在卧马沟轰轰烈烈地翻腾半天,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家户,唯独没有冲上崖口,他们就走了,使崖口上的耀先月儿成了一对大大的漏网之鱼。谁敢断定这是祸还是福?
造反有理的红卫兵不是空着手从卧马沟离开的,他们还带走一个大大的战利品卧马沟的修正主义头头——吴根才。吴根才是卧马沟的党政一把手,就是当然的黑线上的人物,就是当然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他住在这么富丽堂皇充满资产阶级气息的大上房里,更是不折不扣的反动地主阶级的典型。卧马沟全村的贫下中农都住在黑麻糊糊的土窑洞里,为啥他独独住在宽畅明亮的大上房里,这不是资产阶级贪图享乐的罪恶思想在作怪吗。那个长的像杏花一样清秀好看的女娃子甩一下头把吊在脑门后面的两根辫子甩的像是两根要擂响战鼓的鼓槌,喊一声:“带走。”几个红卫兵扭住吴根才就往沟口里走。
在皂角树底下,郭安屯终于站出来说话了。他应该站出来,他是卧马沟的政治队长,是和吴根才搭档多年的老伙计,更是吴根才的儿女亲家。郭安屯在皂角树下把带着吴根才要走的红卫兵拦挡住,一脸恭维地说:“红卫兵小将,红卫兵小将,你们肯定是弄错了。老吴,就是你们要带走的这个人不是黑线上的修正主义人物,他是咱卧马沟里的好干部。”
“你是什么人?”还是那个长的像杏花一样清秀好看的女娃子一步上前,指着郭安屯黑黝黝的脸,盛气凌人地问。
“我,嘿嘿,我是郭土改他爹。”郭安屯还算聪明,他没有脱口说出自己是卧马沟的政治队长,怕报了官衔也受了牵连,就脑筋急转弯说出二儿子郭土改的名字。他以为站在下马河大十字狮子头上的那个家伙的名字让这群红卫兵听了一定会如雷灌耳,他儿子轰轰烈烈地是在下马河公社闹腾,而他们却只是在小小的卧马沟里闹腾。
“谁叫郭土改?”女娃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是,就是前几天领着红卫兵在下马河大十字上的郭土改,就是站在狮子头上手里拿着喇叭筒喊口号的那个……”郭安屯想解释的再清楚一些。但是女娃子不听了,她挥挥手里的红宝书,气壮山河地说:“站到一边向毛主席低头认罪去,不然连你也一起揪到下马河大十字上去批斗。”在高高举起的战无不胜的红宝书面前,郭安屯颓废地低下头,让开了路。
红卫兵带着卧马沟里的头号修正主义分子走了。这一伙红卫兵也是从县城里来的,他们大多数也是县城中学里的学生,有着誓死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共同信念的红卫兵,这时候已经分裂成对立的水火不能相容的两派。正是因为郭土改那一派前几天在下马河大十字上出了风头,女娃子这一派才不甘示弱地跟上来,为了显示他们更革命,他们不仅要在下马河大十字上闹,还要直接闹到下马河公社所辖管的三十二村去,把三十二村的修正主义头头一起揪到大十字上来批斗一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这样一层一层深入下去的。
吴根才被红卫兵揪走了,上房院里雕刻着精美花纹图案的门窗让红卫兵砸了个稀巴烂,从来不操心的改改这下可就天塌地陷地掉进黑窟窿一样,坐在哨门楼下的青石圪台上拍尻子打腿嗷嗷地嚎哭起来。改改嚎啕不断的哭叫把全村人都招引下来,全村除了崖口上的地主家没有让红卫兵抄查外,家家都让红卫兵抄查了一遍,不过家家都是土窑土炕,家家都没有什么值钱有用的好东西,顶多就是让红卫兵撕了老先人的牌位,让红卫兵砸了泥疙瘩灶爷神象,家家都只是受了一场虚惊,没有啥损失。
损失最大的当然是上房院了,人们下来看着上房院里的一片狼籍,就都帮着收拾起来。李丁民下来拉着郭安屯说:“屋里院里已经是个这咧,先放下不要管,咱赶紧往沟里撵,看他们要把人往那里带。”人们这才扔下手里的碎木片子,拥挤地往河滩里追去。
下了河滩就不再是从卧马沟里追撵出来的这一股人了,马沟河里的人就像是从沟沟岔岔里汇集出来的水一样汹涌着向前奔流。红卫兵的这次行动规模不小,四十里马沟三十二村,村村都进了红卫兵,每个村的村长支书都让揪出来往下马河的大十字上带。
一场声势浩大,规模空前的批判大会在下马河大十字上召开,胸前挂着纸牌子低头挨批斗的就有几十个人,尽是各村的支书村长。这次站在狮子头上喊口号的就不是郭安屯的儿子了,而是那个在卧马沟人们见过的长的像杏花一样清秀好看的女娃子。那么清清秀秀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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